老门栓子

公义,那条尚未解冻的河。

Chapter 6 The anchor

@千帐灯 夹带私货的一章🌚基德下一章出场(真话)。


       “哦,我的天啊,在现场停留超过十分钟?Armagnac,你的脑子终于被药剂泡傻了么?你这是打算洗干净了脖子让赤井秀一在你那值钱的脑袋上开个洞吧?”Port话音刚落,Grappa就浮夸地尖叫了起来——他平生最喜欢干两件事,一是搅乱网络世界的安全,二是在现实世界中拱火,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闭上你的嘴,Grappa。”Armagnac咬牙切齿地说,“我的私事似乎并没有向组织汇报的必要。”

       “不,这是相当有必要的。当初是你执意要代替Kirschwasser去和‘老师’的学生交易——你一去,赤井秀一刚刚好就来了,这未免也太巧了。Armagnac,你知道组织什么规矩的,组织可以容得下平庸无能之辈,可决不会容忍叛徒。”Chardonnay看似是在打圆场,实则就是在逼迫Armagnac交代实情。

       “……我留在那个鬼地方当然是为了观察药物的反应。”Armagnac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说道。

       “什么?”这个答案显然是Chardonnay没有想到的。

       “你提前步入老年期了?耳朵这么背,要不要让我帮你研制一副可以提高听力的药啊?”Armagnac讥讽她。

       “你说的‘药物’,该不会是指上一次开会时提到过的‘实验大进展’吧?”之前一直没有出声的Tokaji突然发问。

       “不错,如果实验继续推进的话,最后说不定真的能研发成功呢——研制出那种‘梦幻般的药物’。”Armagnac颇有几分得意地说。

       他这一番话彻底打消了干部们的怀疑。组织内但凡是个身居高位的都晓得Armagnac对实验的痴狂——他们毫不怀疑,为了实验能成功,Armagnac什么都可以去做,就算那件事会让他面临生命危险,他也不会在乎。

       不过Vermouth听到他这话脸色不怎么好看,Chardonnay也是一脸的厌恶。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给那个倒霉蛋喂下试验品的?在他中枪之后么?”此前一语不发的Applejack这时开了口。

       “你猜得倒是准。”Armagnac勉强赞许地看了Applejack一眼。

       “说起来,还没问过Port小姐为什么对Armagnac先生的行踪如此清楚呢。”Armagnac的问题解决后,Bourbon挂上完美假笑开始针对Port,“随意监视同级的干部可不是你这个‘组织员’的职责。”

       “是啊,我也十分费解,Port小姐那么关注我的一举一动,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吧?”Armagnac这句话是故意用来恶心Port的——Port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人,这种话说出去可是会贻笑大方的。

       “这当然是‘那位先生’的吩咐。”Port皮笑肉不笑地说。

       “哼,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Armagnac根本不信Port的鬼话,嘟囔个没完。

       “行了,Armagnac,安静一会儿。”全程没有参与进舌战的Gentiane出面结束了这场对峙。

       “切。”Armagnac一脸不屑地乜了Port一眼。

       Port脸上则还是那副半永久的恐怖微笑,Applejack见了都忍不住要说一句:笑得很好看,下次不许笑了。

       “Gentiane,你的任务报告呢?”同样全程作壁上观的Rum旁观下级当着他的面儿针锋相对,十分满意。但是会议还要进行,他只能遗憾地跳出来主持场面了。

       “已经确认过了。赤井秀一回到日本来了——既然他已经回来了,Gin,你可要多多小心啊,别成天像条疯狗一样的乱吠,免得赤井秀一听见你的声音飞到这儿来把我们一窝给端了;还有Port,你也收敛点,不要仗着自己大众脸就随便招惹FBI,那家伙的鼻子灵得很,只一闻就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了。”留着红褐色长卷发的眼镜青年一开口就把两个干部狠狠得罪了。

       Gin和Port同时对他发出了死亡视线,然而Gentiane勇得不得了,还在继续叭叭给自己拉仇恨:“Bourbon你也是一样,你长得太打眼了,最近还是谨慎行事为好,万一你出个门碰巧撞上了赤井秀一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你!”Bourbon最不喜欢被人当成累赘,听他这么说当场就欲发作。

       “我说得有问题吗?你的运气就是差得离奇。”Gentiane不躲不闪正对上了Bourbon灰蓝色的眼睛。

       Bourbon一时语塞,看着Gentiane碧绿的眼眸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余的干部们也没有反驳Gentiane的结论,毕竟Bourbon遭瘟的程度大家有目共睹。

       在组织中,所有的成员基本都合作过一两次,有合作就会有评价,然而,这么多年下来,在组织内风评最差的既不是暴躁老姐Chianti,也不是暴躁老哥Applejack,更不是疑神疑鬼的疑心病患者Gin与假笑骑士Port,而是待人接物周到妥帖的Bourbon。

       要论大家为什么都不想与Bourbon合作,倒也没有别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Bourbon实在太倒霉了。

       很多时候,本来十拿九稳的计划,遇上Bourbon后偏偏会出差错;原本万无一失的对策,在有Bourbon参与后都会节外生枝,实在邪门儿。

       这些计划本身往往没有什么问题,可在执行的时候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这些意外多得离谱,出得离奇,以至于每隔两个月,组织就要怀疑一下Bourbon是不是卧底——组织内部卧底那么多,多一个Bourbon大家也不是很意外。

       不过不管怎么查,Bourbon的身份都是一样的没有问题,组织内的一些阴谋论者只好悻悻放下枪不再说话。

       而且Bourbon自己也争气,在一次次办理国外事务交接时越来越得心应手,这让他得到了Rum的赏识,并借此打消了组织大多数上层成员对他的怀疑——当然,Gin始终觉得他是个卧底。

       至于日本,这儿似乎和Bourbon有仇,但凡是碰上日本,Bourbon就成不了事;不过有这种问题的不只是他一个,其他组织成员或多或少也是——譬如说两个月前被炸弹意外炸死的Tequila①,那可是组织的干部之一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这种事发生的离奇程度就好比Applejack爱上了Port,Rum听了都要说一句“离谱”。

       除了Tequila之外,这个月不小心被日本公安乱枪射死的倒霉鬼Kirschwasser;执行任务时不幸地做了Bourbon的人肉护垫摔下屋顶当场颈骨骨折的Gentiane的手下Irish②,都是如出一辙地离奇死去了——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日本受害者。

       说起来,那两位可都是得到了代号的,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死了啊——尤其是Irish,那个灰发的年轻人办事极其牢靠,深受Gentiane的信任,前途无量着呢,结果如此草率地就去世了,实在是让人唏嘘。

       干部们能理解Gentiane对Bourbon的敌意。往难听里说Irish不就是被Bourbon给克死的吗?没有谁会对害死自己看重的后辈的元凶和颜悦色的,更何况他们还是杀人如麻的乌鸦。

       “好了好了,同样是干部,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少说点。”Chardonnay这回真是在打圆场,“赤井秀一的实力深不可测,诸位都应当心。”

       “他怎么突然回到日本了?是不是因为他妹妹在日本?”Applejack作为专职杀手,对目标人物的行为逻辑异常在乎。

       “这个倒没发现,不过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人。”Gentiane随口一提,“对了,他好像知道宫野明美是他的表妹了,他最近一直在打听宫野明美的消息。”

       “啧,麻烦。”负责善后工作的“接应员”Tokaji啧了啧舌,“这件事说到头都要怪Gin你做得不干净。宫野明美留了那么多的尾巴,你是一个没扫。给我整出这么多的乱子。”

       “是啊,Gin,你做事太毛躁了,一点儿也不计后果,这可不是个好习惯。”Chardonnay也加入了声讨Gin的队伍,“虽说Tokaji是专门为你们扫尾的,但是你们也不能真的一点儿事都不做吧——有些东西,不及时销毁可是会叫人抓住错漏的。

       Gin没有反驳Chardonnay的话,也不知有没有把她的教导听进心里去。

       而后他们又讨论了一会儿如何与“老师”的队伍做利益分割,尽早结束合作的事——Rum和BOSS都认为“老师”的学生们内斗太严重,不宜深入合作,否则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黑衣组织开会时,FBI这边也没有闲着。

       詹姆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服了与“老师”合作的狙击手转换阵营——尽管朱蒂等人对狙击手依然保持高度警惕,但是他们最终还是达成了共识。

       狙击手会帮“老师”做事不过是因为“老师”对他有养育之恩,而他自己对杀戮之事是十分厌倦的。

       他渴望的,只有自由、不被束缚

       既然他不论替谁做事都是不自由,那他还不如就给“老师”帮忙,以此来偿还“老师”的养育之恩。

       狙击手极其看重因果恩仇,有恩必报,有仇亦必报。他认为,只有这样,死后才不会有牵挂——不会有牵挂,下辈子就不会投生为人。他宁愿做一只傻傻的飞鸟,起码飞鸟能自由翱翔

       这样一个渴望自由的人弱点是很明显的。詹姆斯抓住了他的弱点,向他保证,只要他肯为FBI做事,那美国一定会用司法交易保他下半生自由自在,不会受任何束缚。

       狙击手一开始并不相信,不过在詹姆斯严谨地摆出许多与他处境相似的人的案例后他也不得不信——他不相信也没有用,他一日不答应,就一日得不到自由。

       用短暂的不自由换取日后长久的自由,狙击手并不觉得这是桩亏本交易。他对“老师”并无太多留恋,“老师”只把他视作工具,连他失踪了都没发现;不过也是,“老师”现在正忙着和桐川南斗权,哪里还会顾着一个不重要的小狙击手呢?

       “老师”对狙击手的“养育之恩”,其实也就是保证他不被饿死而已,该有的关爱与教育是一个也没给——那些关爱与教育“老师”全都给到了桐川身上,结果桐川如今翅膀硬了,想要以下犯上。“老师”被一手带大的孩子反咬了一口,阴沟里翻了船,气急败坏,与桐川斗得是你死我活,完全顾不上其他。

       狙击手就是这么一把“老师”用来对付桐川的枪,仅仅只是一把枪。“老师”只教会了他杀人的本事,他就只知道怎么杀人,其余的什么也不会,也因此他轻易地就被FBI抓到了。

       “老师”对狙击手的随意也已经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他养了狙击手这么多年,狙击手甚至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认识他的人都跟着“老师”叫他“蓝瓦”。

       詹姆斯倒是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狙击手——他的眼睛瓦蓝而清澈,简直不像手染血腥之人会有的眼睛。

       而狙击手对自己有没有姓名并不在意,他想要的,至始至终只有自由

       詹姆斯却是热心地为他起了名字——不管怎么说,“蓝瓦”都太不像是人的名字了。

       狙击手的新名字叫“埃布尔”,语源自拉丁,意思是“生命,呼吸”。

       狙击手听到解释后喜欢上了自己的新名字,把突然得来的新名字在手上写了一遍又一遍,那单纯快乐的模样如同孩童。

       FBI们见他成天一副乐呵的傻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埃布尔与他们想象中的样子相去甚远,面对真实的他,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了。

       赤井是FBI中唯一一个保持平常心的。他对埃布尔没有多少意见,他本来就不需要合作者的立场,他只需要合作者的行动。

       眼下他刚刚抗过Gentiane那杯加料热水的药效,强忍着瞌睡乘车到了FBI在日本的大本营,与詹姆斯共商接下来对组织的事宜。

       FBI编外人员埃布尔就盘腿在他们身后玩气球,他对那蓝色的气球拍拍打打,玩得很认真。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聊天时,詹姆斯的视线全放在了玩气球的埃布尔身上,赤井则压根儿没注意到埃布尔在做什么,对詹姆斯含糊说了句:“配合朱蒂的行动。”

       詹姆斯听出了他话中的困顿之意,问他:“你最近没休息好?”

       “勉勉强强。”赤井眯着眼睛,像是快要睡着了。

       下一秒,埃布尔的蓝色气球飞到了他脸上瞬间把他打醒了。

       赤井面无表情地看了埃布尔一眼,埃布尔老实地坐在原地不动,任着赤井打量。

       赤井的眼神落到他红褐色的卷发上,眼神柔和了一瞬。

       赤井捏着气球的打结处,把它交到了埃布尔手上。

       “管好你的东西。”他声调平缓地说。

       “好哦。”埃布尔傻呵呵地对他笑了笑。

       在不远处悄悄围观的一众FBI看着二人和谐相处,一致地目瞪口呆。

       “他们居然没吵起来。”赤井的手下韦卡大张着嘴发愣。

       “有詹姆斯先生在呢,怎么吵得起来。”詹姆斯的下级莉迪亚以为赤井是在给詹姆斯面子。

       “也是,不过阿尔贝③先生最近……确实有些躁动不安。”赤井的崇拜者皮埃尔忧虑地观察起双方的表情。

       “嗨啊,咱们瞎操什么心呢,上级的事情呢自然是交给上级自己去解决咯。”刚刚出完任务回来汇报的FBI特工莱拉十分心大,不顾众人的阻拦,很自来熟地走到詹姆斯与赤井中间进行汇报。

       詹姆斯听汇报听得很认真,赤井在她高亢嘹亮的声音中也渐渐打起了精神。

       “做得好!”詹姆斯听完报告后甚至激动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莱拉得到了反馈,高高兴兴地回房间睡觉了。

       余下旁观的一群FBI面面相觑,满脸写着“这也行”的疑惑目送莱拉蹦哒回房。

       莱拉走后,赤井与詹姆斯继续了被气球打断的话题:

       “朱蒂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赤井嘴里叼着根烟,但没有点燃——他最近正处于烟草的戒断期,嘴里不咬点儿什么总是觉得不安心。

       “她说马上就可以收网了,具体情况你和她沟通吧。”詹姆斯对于下级的任务向来是不擅自插手的。

       “嗯。”赤井闭上眼,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黑衣组织的会议在一个小时后“顺利”结束。虽然过程中不时伴随着干部们之间互相冷嘲热讽,但结局却是大家都满意的。

       所有人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因此走出酒吧时说话十分客气。

       甚至连一开始针锋相对的Port与Armagnac都是“和颜悦色”。

       “日后还要请Armagnac先生多多关照了。”巷口前,Port似笑非笑对Armagnac说。

       “Port小姐抬举我了。”Armagnac阴阳怪气道,“我的本事哪里能和Port小姐相提并论。”

       二人默契地撇过头去不看对方,各自回了窝。

       故意在小巷里磨蹭了片刻的Gentiane将这番对话尽收耳中,怀疑地看向两人的背影。

       不对劲,有猫腻。

      Gentiane又待在原地听了会儿,见实在没有别的动静才打道回府。


       “回来了?”他回到家时,赤井正趴在窗台上吹风。

       四月的风已经没有了料峭的寒意,它温暖柔和,抚慰人心。

       赤井惬意地眯着眼,浑身肌肉放松,身体缓缓地起伏着,像是在与春风共同呼吸。

       青年红褐色的卷发抖了抖,好似有几分心虚。

       “过来。”赤井对他招了招手,他不自在地走到赤井面前,神情紧张。

       “又出去做坏事了?”赤井将他扯到沙发座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他的卷毛。

       青年被他问得噎了一下,心虚地瞄了他一眼。

       赤井却没有说别的话,兀自帮他梳着头发。

       “伯特④,我……”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赤井打断了——

       “不用。”赤井同他对视,“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伯特……”青年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赤井,赤井也回抱住他。         

       就在他们温存的时刻,电话铃声不巧地响了起来。

       赤井看到来电人的名字,立刻结束了拥抱,到房间里打电话去了。

       青年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短暂的亲密,没事人似的去厨房做饭。

       与赤井同居的青年名叫舒勒⑤•罗斯⑥,和赤井秀一一样,他也有个日本名字,叫“冲矢昴”。

       “冲矢昴”这个日语名是他的“父亲”给他起的,他的“母亲”不巧的正是一名日本人。他自己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他更喜欢称自己为舒勒,那才是他的名字。

       舒勒偶尔也会自称为“冲矢昴”,在赤井秀一面前时他总是这么说的。

       也唯有赤井秀一叫这个名字,他才不会反感。

       因为冲矢昴与赤井秀一,或者说舒勒•罗斯与阿尔贝•霍克⑦,是至亲好友


       他们的初见是在1976年英国那个酷热的夏天⑧。

       那时的冲矢昴连名字都没有,街溜子们叫他“小鬼(imp)”。

       冲矢昴非常厌恶这个称呼,所以他从来不理睬那些恶意逗弄他的街溜子,也不会理睬那些好奇看着他的人。

       他只会和一个人说话,那就是“阿尔贝哥哥”。

       “阿尔贝哥哥”是住在沃克斯豪尔桥附近的一户人家的长子。他有一个除了发色其余什么都与他完全不同的弟弟,他的弟弟被街溜子们叫做“怪胎”——街溜子们是不敢当着“阿尔贝哥哥”的面儿这么喊他弟弟的,他们如果敢这么说,“阿尔贝哥哥”一定会把他们的腿给打断的。

       或许是因为经常受哥哥保护的关系,“阿尔贝哥哥”的弟弟总是躲在哥哥的身后,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冲矢昴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他嫉妒他们能受到保护,而他自己却只能靠捡破烂维持生计。

       他渴望有一个哥哥,像“阿尔贝哥哥”那样的哥哥。


       1976年的英国正值酷暑,冲矢昴的破烂小屋里没有空调,所以他只好到泰晤士河边纳凉。

       就是在泰晤士河边,他第一次接触到“阿尔贝哥哥”。

       他们相遇时,“阿尔贝哥哥”正在给他的弟弟洗手。他的弟弟手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冲矢昴不喜欢血,嫌弃地瞥了对方一眼就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他没有上前与兄弟俩搭话,他们却注意到了他。

       “阿尔贝哥哥”走到他身边问他:“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彼时的冲矢昴还是个要强的别扭小孩,为了不让兄弟二人看不起他,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很弱,他只说是“不小心摔的”。

       然而他这等拙劣的谎言哪里瞒得过打架经验丰富的霍克兄弟,他们二话不说把他带回了家里上药——霍克兄弟知道他是个黑户,无法去医院治疗。

       霍克兄弟的家是一座装潢温馨的独栋别墅。冲矢昴被带进霍克家时,连头都不敢抬,他只觉得自己哪儿哪儿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前一天刚因为捡破烂的事和街溜子们打了一架,街溜子们用啤酒瓶把他的脑袋砸了一个血洞,血洞第二天就自己结痂了,但是那伤口看着极为可怖,也非常容易激起人们的怜悯之心。

       “阿尔贝哥哥”是看他可怜才把他带回家的吗?

       他才不要他的同情。

       “以后受伤了,就到这儿来。你放心,这儿一般只有我们两个人。”冲矢昴的胡思乱想被“阿尔贝哥哥”轻柔的动作给打散了。

       听着“阿尔贝哥哥”清亮的嗓音,他只觉得羞愧。

       我配不上这样温柔的关心,冲矢昴这么想着。

       “阿尔贝哥哥”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抬起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我叫阿尔贝•拜伦•林恩•詹姆斯•霍克⑨,这位是我的弟弟托德•汤姆•范伦丁•史丹尼•霍克⑩。你叫什么名字?”

       冲矢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难道他要告诉他们他没有名字吗?不,冲矢昴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他当场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舒勒,我叫舒勒。”

       “舒勒”是他捡破烂捡到的一本笔记本上写着的名字,本子的主人还在旁边写了批注——“舒勒,霍克的兄弟”。

       刚好阿尔贝哥哥也姓霍克,这不就巧了么?他想做阿尔贝哥哥的兄弟,所以从今天起,他就叫“舒勒”了。

       “舒勒?”阿尔贝•霍克听到这个名字皱了一下眉,托德•霍克也有一瞬的停滞,不过沉浸在“获得名字”的喜悦之中的冲矢昴并没有发觉不对。

       “好,好名字。”托德•霍克怔愣不过片刻就反应过来,他用力地拍了拍冲矢昴的肩,冲他微笑道。

       “舒勒……”阿尔贝•霍克的眼神复杂,“你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阿尔贝哥哥拥住了他,冲矢昴心下暗喜,心想自己难道终于能有哥哥了么?

       他那时太小,没有注意到兄弟二人奇怪的神情,现在细细想来,不得不佩服兄弟二人的品行。

       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毫无芥蒂地对他好,实在是良善。


       “怎么了,朱蒂?”赤井回到房间后,接通了朱蒂打来的视讯电话。

       他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个人物品。房间的墙壁上装了厚厚的隔音板,隔音效果很好,即便有人把耳朵贴到外面的墙上听也是听不见声音的。

       接通视讯电话后,赤井谨慎地关小了音量——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朱蒂说话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大,为了防止隔音板失效他得事先调小音量。

       “秀!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敢相信吗,‘苹果小姐’明天居然要去上野美术馆做买卖!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们居然会选择在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做交易!”果不其然,赤井刚把电话音量调小,朱蒂的声音就通过话筒传来了,那声儿大得,差点儿穿透了他贴在话筒上方的耳朵,让他一阵晕头转向。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要去的那家美术馆,平时来参观的人不是很多呢?”赤井艰难地在声波攻击下理清了思路。

       他知道朱蒂为什么会觉得奇怪。朱蒂在来到日本以前,一直是在纽约生活的,即便有为了追查Vermouth经常到别的地方出差也不会逗留太久,因此在她的印象中,博物馆、美术馆、艺术馆都是像纽约的博物馆、美术馆、艺术馆那样吵闹——纽约拥有世界上数个最好的博物馆及艺术馆,因此也吸引了全球各地的游客前来参观,纽约的博物馆和艺术馆总是热热闹闹的。

       但是东京与纽约的情况完全不同。朱蒂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赤井只能委婉地提醒她,好叫她不要总是神经过敏,过度去解读Vermouth的行为。

       “是我心急了。”朱蒂在电话那头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来到日本也有半个多月了,可是直到现在都还找不到机会,我……”

       “过去二十年都等过来了,还怕这短短十几天么?”赤井轻声安慰她,“越是到了决战前刻,越是不能放松警惕,也不能焦躁。”

       因为是视讯电话,赤井与朱蒂沟通也方便了许多。讲话时,他随手从桌上拣了只无花果,微微一用力,就捏烂了那个表面看上去完好无损的无花果。无花果破了皮以后,寄生在里面的虫子都慌乱地爬到了他的手上。

       赤井赶紧起身去卧室内自带的洗手台洗手,洗好手后才出现在朱蒂的手机画面中:“如今的组织,就是这样一颗无花果——表面看上去完好无损,实则内壁已经被虫子蛀空了。但是在处理这种烂果子的时候,你不能做得太粗糙——像我刚才那样做,要把虫子赶走就是件很麻烦的事——所以你看,不能粗暴地去处理一个腐烂的果子。”赤井教育朱蒂。

       “你说得对。”朱蒂看上去冷静了不少,“只是有时候,事急从权,往往顾不了那么多。”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明天正好也要到那家美术馆去和人联络,我就跟你们一路过去,届时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想应对之策。”赤井这句话彻底让朱蒂放下了心。

       “那就明天见了,秀!”朱蒂高高兴兴挂了电话。

       “伯特,可以吃饭了。”朱蒂刚挂完电话,冲矢昴就敲响了门——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什么。

       然而赤井并没有多想,他应声打开门,从房间里出来了。

       “今天做了盐味三明治,尝尝看喜不喜欢。”冲矢昴揽住赤井的胳膊,引他到了餐桌边。

       “伯特,你慢慢吃,我先去休息了。”现在已经下午一点了,冲矢昴平时有午睡的习惯,赤井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作息时间,并没有怀疑什么。

       冲矢昴对赤井笑了笑,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好,辛苦你了。”赤井埋头吃饭,没有再关注他的动向。

       反正他们一直都是这般心照不宣地生活。


       冲矢昴的房间与赤井秀一的房间分别在屋子的两个斜对角上,这样微妙的距离感也是保证隐私的最好方式,两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冲矢昴回到房间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推理刚才赤井独自一人待在房间时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走到房门口而已,就能闻到水果浓郁的甜味儿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赤井的房间里会有水果味?是赤井把水果捏烂了?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他气到把水果捏烂了?

       冲矢昴幽幽地看向自己的电话。

       不管是什么事,他都得查清楚。他绝对不会让赤井为那些不值得的人生气的。



注释:

①Tequila(龙舌兰),是墨西哥的国酒,被称为墨西哥的灵魂,是在墨西哥开奥运会时,开始变得为世界所知的。该酒是以龙舌兰(agave)为原料经过蒸馏制作而成的一款蒸馏酒。

龙舌兰酒常常用来当做基酒调制各种鸡尾酒,常见的鸡尾酒有特基拉日出、斗牛士、霜冻玛格丽特等。

②Irish(爱尔兰威士忌),爱尔兰威士忌是指以经过蒸馏所制造的威士忌。爱尔兰可以说是威士忌的发源地,最早是从修道院里流传到民间的蒸馏术,在英王亨利八世宣布开始课征重税之前,一度曾是爱尔兰每个山野乡林必备的民生工业。爱尔兰威士忌比它优秀的苏格兰后继更早在英格兰地区流行,但因为该地区的经济衰退与重税政策的打击,大部分的爱尔兰蒸馏厂都必须靠不断的合并维持命脉,以致于能存活的所剩无几且多数由外国企业把持。

③阿尔贝(Albert),也被译作艾伯特,阿尔伯特等。语源英国,意思是高贵而聪明,人类的守护者。这里私设用作赤井的名字。

④伯特(Bert),是Albert,Herbert,Gilbert,Bertram等名字的昵称,亦作Burt。

⑤舒勒(Schuler),德语名,意思是学徒,学生,门徒,弟子。

⑥罗斯(Roth),德国姓氏,意思是红发人。

⑦霍克(Hawk),英语姓氏,意思是鹰。

《难明》全篇都使用1994年作为柯南元年。依照赤井如今三十二岁的年龄来看,赤井于1962年出生,则1976年时赤井十四岁,冲矢九岁(按冲矢的出场介绍设定)。以及1976年的夏季出现了英国历史上罕见的高温天气。据记载,当年的6月至8月,英国经历了连续15天超过32.2摄氏度的高温以及5天超过35摄氏度的高温天气,而且在以多雨著称的英国,西南部有45天滴雨未下。这种情况同时打破了英国350多年来的高温纪录和200以年来的干旱纪录。高温干旱引发的森林火灾烧毁了大量树木和庄稼,使得情况进一步恶化。

根据当时的记载,人们不分年龄涌向海边、河边和池塘,到水中纳凉。即使在城市喷泉旁边,一些身着正装、戴着礼帽的商务人士路过时也忍不住把公文包暂放一边,脱下鞋袜、挽起裤角,把脚泡到水里凉快一下。据报道,那年夏天,英国的“非正常死亡”人数同比增加了20%,因中暑和因高温引发心脏病而住院的人数激增。

酷暑中,水资源尤其显得宝贵。为节约水资源,时任首相甚至临时任命了一位干旱大臣,主要任务就是鼓励公众节约用水。但干旱加剧了缺水,当时英国不少水库和河流干涸,有记载称,威尔士的孩子们甚至可以沿着塔夫河干旱的河床骑自行车。

令英国人记忆更深的是,酷暑中的英国被一大群瓢虫袭击了,英国人称之为瓢虫“瘟疫”。后来,经过科学家调研,事情源于上一年度的夏季高温和暖冬,造成1976年的蚜虫异常多,而以蚜虫为食物的瓢虫也得以大量繁衍。到了盛夏,英国的蚜虫突然死于热浪和干旱,大批饥饿的瓢虫被迫疯狂地寻找替代食物,“饥不择路”的瓢虫们“侵入”了人类的活动区域,犹如瘟疫般突然遍布英国的村庄和城市。有的地方,屋里屋外遍布红色的瓢虫,一落脚就能踩死一大片。据英国昆虫学和自然历史学会估计,那年夏天约有236.5亿只瓢虫蜂拥在英格兰南部和东部海岸区域。

⑨在英语国家,父母同时选定小孩的第一予名和中间名,中间名可以有多个。由于传统因素或为了表达敬意,亲戚或其他父母崇拜的人的第一予名经常被用作孩子中间名。这里赤井的中间名包括了务武的老师的名字拜伦(Byron,语源自英国,意思是乡下房舍,喜爱大自然景物者)、玛丽的恩师的名字林恩(Lynn,语源自英国,意思是傍湖而居者)以及二人的好友詹姆斯•布莱克的第一予名(James,语源自拉丁,意思是取而代之者)。中间名一般不会告知外人。人们通常在郑重的场合才会称呼自己和他人的全名。

⑩秀吉的第一予名托德(Todd)语源自英国,意思是狐狸,聪明狡猾之人;秀吉的中间名包括了务武曾经的上司的名字汤姆(Tom,语源自英国或拉丁,意思是一对孪生子,太阳之神)、玛丽的舅舅的名字范伦丁(Valentine,语源自英国,有价值的,强壮的)以及二人共同的好友的名字史丹尼(Stanley,语源自英国,意思是草原,牧场)。

评论(13)
热度(72)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老门栓子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