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门栓子

公义,那条尚未解冻的河。

【威士忌组】焚瘗

@长安若水 

是给《破镜到底能不能重圆》 的扩写+续写。 


前排预警:

有私人设定(很多)。

这个明美很强,文中有血腥画面,不能接受的兄弟们不要勉强自己。

有萩原和松田对赤井的单箭头,安赤自由心证。

这篇文章很长(12w字),长文章传不上来,所以分六篇发了。

全文已精修,欢迎读者们二刷。


题外话:真是每次写英格兰姆都忍不住单曲循环Lana Del Rey的《Old Money》  ◎▼◎

  

  

  

[四]烈火焚烧⑬

  

  1992年8月,日|本,东京时间20:11分,位于原宿的著名同|性|恋交际酒吧“Green&Rainbow”⑭正处于人流量的高峰期,场内灯红酒绿,人声鼎沸。适值盛夏,来此觅偶的男男女女均是一身清凉打扮,眉|眼|含|春,目|光|挑|逗。老板放了首暧|昧|甜|蜜的小曲儿调暖了气氛,没一会儿,人们就领着各自看中的对象入座,把酒言欢,言笑晏晏,成双成对。

  “啧,不过一时欢愉。”坐在露天吧台前的酒吧老板见状酸溜溜地咕哝道。

  “你家那位和你都十年了,从前如胶似漆,无所不谈,不也掰了?”他对面的男人不留情面地揭他短。

  “你找茬儿呢!怎么,失恋了?”老板不是个耐得住的,一点就爆,条件反射地骂了回去,转脸又想起面前这厮是自己唯一的朋友,找补似的问出了后面两句。

  “嗯,失恋了。”男人端着杯silver bullet,头发蓬乱,衣着低调,形容憔悴。而在同类眼中,他眼下的青黑和未经打理的金发根本无损他的风采。

  这个男人光是往那儿一坐,就能引来酒吧里半数人的视线。

  「真会招蜂惹蝶。」老板在心底嘀咕道。

  “我听兰斯⑮说你前男友另寻新欢了。”男人继续戳他肺管子。

  “差不多得了,你到底怎么了?丧妻了?”老板不耐地敲了敲玻璃柜台。

  “你才是,收敛点,戾气太重容易克夫。”男人浅浅呷了口鸡尾酒。

  “我和亚岱尔这么多年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老板垂头丧气地擦拭着空酒杯。

  “你对他没有尊重可言,休伯特。你从来没有为他考虑过。当然,亚岱尔也是一样。”男人中肯地剖析着二人的关系,“你们没有心灵上的沟通,尽管你们的观念是那么地契合。”

  “你不信任他,休伯特。你并不把他看作可靠之人,他得不到你对他能力的认同。亚岱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受人轻视。”他放下那杯silver bullet,“有些事,错过了便不会再有。”

  “你平时可不会说这些酸言涩语,老实交代,发生了什么?”老板把鸡尾酒移到自己手边,“看你这副窝囊样就来气!”他话音未落就被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撞得眼冒金星——“我*,这tm什么玩意儿?!”

  他火冒三丈,一把揪住了让自己出丑的元凶——

  “鸟?”他磕巴了一下,“我*!英格兰姆,你来对付牠,别放牠到我跟前晃悠,我会把牠做成烤乳鸽的!”老板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

  “是是是。”男人捧住那只小东西低声下气地应道,细听之下声音还在发颤。

  他在激动,为一个疯狂的念头而振奋。

  被休伯特百般抗拒的小鸟乖巧地窝在他手心,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一小块温热的触感,英格兰姆几乎要以为牠不是活物了。

  “好孩子,放松,我知道你是他的信使……放松,我不会伤害你的,瞧瞧你脚上的小木筒,让我看看里面放了什么?”他轻柔地解下了绑在小鸟爪下的信筒,打开了卷成筒状的信纸。

  “好孩子,好孩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英格兰姆语无伦次地将小鸟捧起,“你真是我的小福星!”他亲了亲小鸟洁白的羽翼,“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的朋友……”



  “秀,我们也给牠训练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距“Green&Rainbow”一百公里开外的米花町,诸伏景光在赤井的伤完全好透后搬离了教会医院,用在黑|市|贩|卖|枪|支换来的钱租了一间新居。在赤井养病的日子里,他日日都会找一个少有人经过的空旷高地放飞那几只信鸽。

  训练信鸽宜选用幼鸽,因此诸伏景光买来的全是不足三月的小鸽子。待牠们都熟悉了周围环境后方开始训练这群稚嫩的小鸟儿。最后他们筛选出的是那只颇通人性、在粘着赤井的一众小鸟里格外突出的一只小鸽子。牠被赤井养得很好,羽毛油光水滑,片片都是柔软富有弹性的,性格活泼,可爱迷人。连他们的房东太太都被这小生灵蛊惑住了,听闻他们要搬走甚至提出了购买宠物的请求,在被诸伏拒绝后常常拉着一张脸跟在他们身后,像个背后灵——天知道她可是最讨厌动物的!

  不过房东太太的真心注定是错付了。那小家伙傲得很,除了给牠喂过水的赤井谁都不亲近,每天训练完就争分夺秒地要和赤井贴贴,对曾扬言要吃了牠的诸伏则是不假辞色,可能是认出了面前这个把牠当储备粮的坏男人吧。

  可怜见的,他可是在筛选出最顶尖的两只信鸽后就把其余的放飞了!诸伏欲哭无泪,倒不是想讨好这小淘气,只是因为小家伙每天都抱着赤井不放,他都没时间和赤井培养感情了!

  “呼,就算是落到了旁人手中,也只会被误认为是哪个山沟里的老古董在给唱片公司投作品。”赤井边咳嗽边分析道,那只没有被选为信使的信鸽蹦到了他的座椅靠背上,施施然地抖落了几根羽毛。

  距他们逃离组织已有一年。初时,他们孤立无援,因为诸伏不能确定是他自身出了纰漏还是知情人告密。他的暴露来得突然,他根本不知道警视厅的卧底计划因何破产,他不敢细想,如果这个致命一击来自他身边人的话,他会疯的

  他们举目无亲。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无凭无证,是没办法去正规医院的;赤井的朋友他又联系不上——可以说,接到赤井短信的那一刻,他的心就乱了,无助感和罪恶感啃食着他每一个细胞。

  诸伏景光出身正道,品性端直,得知了赤井的伤是因自己而起后,他日日夜夜都在受良心的拷问。那天,他把赤井从安全屋里抱出来,衣服被赤井的血湿透;衣料湿得有多透,就有多后悔自己先前的不作为。明明有能力也有动机维护赤井,却因一句“赌不起”而沉默,他恨不能穿越回去教过去的自己重新做人,恨他作为公|安|警|察,到头来却只能找一个没有执照的黑|医帮赤井疗伤。

  你看,这人间之事如何不讲道理,如何无情,它逼着正直的人向黑暗低头,又安排意气风发的少年为真相放弃平静的生活去追逐一场遥不可及的迷雾,而这个社会的害虫们却能够饱食终日,心安理得地剥|削劳苦的平民。诸伏儿时在电视上见过的那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到了组织面前都是一副奴颜媚骨、摇尾乞怜的丑态。组织到底和多少国|家的上|层|精|英有交易,他们毁了多少个家庭的幸福?玷污了多少清白之人的名誉?有多少政|府威信扫地是因他们的从中作梗?他们到底在和怎样一个庞然大物为敌?

  和Gin一起出过任务后,诸伏的心更加迷茫了。那个男人带给他的恐怖感已经超过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了。Gin在组织中就是一面招风的大旗,各国情报局最熟悉的人就是他。    

  Gin,组织排名前十的干|部,心狠手辣,生性多疑,为人冷酷无情,死在他手里的卧底数不胜数;他深得BOSS器重,常经手组织对外的重要交易。诸伏景光进入组织五个月后才得到同他共事的机会。他局促地到对方指定的地点等待同伴,然后等来了组织里赫赫有名的Rye,等来了他们的希望

  那次,Gin给他指派了一项“清理”任务,这是专门针对潜入组织的各|国|情|报|局|卧|底的一场残忍屠杀。任务完成后,他回到安全屋就吐了,胃里抽搐不停,肌肉痉挛发麻,心脏疯狂跳动着,眼前是花花绿绿、密密麻麻的光点,耳边是虫蚋嗡嗡的噪声,他恶心得都想剁了自己这双开|枪|杀|人的手!

  那段日子里他几乎精神麻木了,是他的临时搭档Rye率先发觉了他的异状,拉着他到酒吧听乐队演出,把他碎成齑粉的大脑一点一点拼凑了起来。他没有对诸伏讲什么,只是让他细细地去听混在嚣杂人声中男主唱高昂的歌声。他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去看Rye,而后——几乎就在下一秒,一团盛放的焰火高调地在天边炸响,伴随着乐手和客人们亢奋的嘶吼声,人们尽情地放歌纵酒。

  哦,对了,他差点儿忘记了,这里不是日|本,这里是美|利|坚|合|众|国,让他的祖|国被迫臣|服的超|级|大|国,一个历史不过三百年的年轻国家,却那么的强大霸道,连位在他们北方的大国都无法掖其锋芒,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没能战胜美|利|坚|合|众|国,美|利|坚斗倒了苏|维|埃,彻底掌控了这个世界——在明面上;而在不为人知的黑夜,另一种规则代替了法|律和公|序|良|俗,主|宰着黑暗中的一切。那个组织,就是黑|色|社|会|的|暴|君,苏|联何其强大,尚且无法在与美|国的斗争中站到便宜;那组织呢?它的爪牙遍及世界,它的财力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与之相较,它的影响力大到体|制|内|的|高|官都知晓它的存在,并且它还在不断地吸纳人员、扩大犯|罪|版|图,他们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扳倒它?

  诸伏的心理素质不差,可人类所能承受的压力与痛苦是有限的,现在的他像一根快要崩断的弦,完全藏不住心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发觉Rye在看他。

  Rye掀起眼皮,眼梢微扬:“Scotch,我没想到组织里居然还有你这样多愁善感杀手。”

  他这句话让诸伏瞬间变了眼神,“Rye——”他们之间的距离被Rye拉得极近,打破了陌生人之间应该保持的礼貌社交范围。英俊的长发男人不以为意地举起酒保给他特调的Martini⑰,语调平稳:“你是第一次杀|人吗?”他以一个专业的狙|击|手的身份数落他今天的差错,“你对准的是目标的脑袋,不是同伴的后背——看看你的准头吧,我刚开始端枪都比你打得好。既然做了选择,就别怂成这个孬样。”他骂得毫不遮掩,而挨批的诸伏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没错,他做了选择,那他现在逃避面对现实算什么?懦夫一样地在心理上拒绝去杀人改变不了什么。他杀人,是为了救更多人。

  

  美国任务后,他就和Rye分开了,听Gin组的女|狙|击|手Chianti说,对方被Rum分配到法国活动了。

  再后来,便是他们四人和山崎松奈、Rye共住一间安全屋,山崎松奈对Rye无理由地刁难,降谷和松田对他的“提醒”:

  “Scotch,你不会忘记了Rye的身份吧?他可是组织的成员。”松田阵平手上拿着组织研发出的新|型|炸|弹做练习——他在组织里也是狙|击|手,在警校读书时最擅长的却是拆|弹,一天不碰炸|弹手就痒,幸好他交了个身为组织高层,还和组织的实验室关系良好的女友,托她的福,松田总能得到不少新奇玩意儿。

  “Scotch,Rye的能耐你是见识过的,”降谷零眼中满是忌惮,“1300码,他打得那么轻松,他的手到底有多稳?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杀|手。”

  “可是……”诸伏景光忘不了半年前,Rye在美国酒吧的惊鸿一瞥。他不相信一个纯粹的天|才|杀|手会有闲心去指点一个平庸失落的狙|击|手如何开|枪。与Rye共事期间,他没有在对方身上感觉到杀|气,Rye杀|人的时候很冷静,理智到让人有种“轻松”的错觉。

  Rye是个很矛盾的人物,他对生命没有尊重之情,但又不像一般组织成员那样嗜血,他游离在一条极细的灰线两边,漠然地俯瞰着所有人。

  他不像任何一方的人。

  “Rye是个混血儿,枪法经他的收养人一手教导,是黑|道上声名远扬的杀|手,组织花了大力气才把他吸纳进来,Scotch,你想想看,他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能成就这番凶|名?”降谷直视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Rye不像他们,但我们赌不起,让组织成员自|相|残|杀对我们才是最有利的。”

  “……好吧,你们也是,不要陷进去了,尤其是你,阵平,那个女人,是组织高层吧,到时候你可别心慈手软了。”诸伏景光按下了冲动,他对朋友们妥协了。

  

  可一个月之后,他却为没有早点试探出Rye的真实身份而后悔。

  就在暴露的前一晚,Rye在大半夜潜入了他的卧室,用枪托顶着他的脖子,暧|昧|不|清地说了一句:“Scotch,你的名字,我收下了。”

  他的食指轻轻划过了诸伏的颈动脉:“祝你好运,Scotch,Rum向你问好。”

  诸伏听出了对方的来意——他的卧底身份暴露了,Rum派了Rye来解决他。诸伏本想问Rye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情报透露给他,不料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第二天,Rye和他联手策划了他的死亡,再加上一个Vermouth在一旁放水,他成功脱离了组织,被Rye送到了日|本。后来,Rye似乎是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自他“死”后,他们便再无联系。

  直到松田他们对赤井动手,他们才重新站到了一起。

    

  赤井的伤很重,地下医生和他的助理做了8小时的手术才将他的身体修补好。说起那地下医生,诸伏算是知根知底的。在他还是组织底层人员的那几个月,某次任务结束后,Rum遣了他们这些小兵帮忙收尾,在那一群浩浩荡荡的干部队伍里,他远远地望见了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地下医生。身旁的降谷告诉他那是组织的联络人,五十年前就开始同组织暗通款曲了,是个很有价值的证人,可惜这老|夯|货滑溜得不行,他几次布下天罗地网想要抓他都给人逃了。这医生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医术精湛,对他,要么来硬的(武力威胁),要么来软的(金钱诱惑),否则他是不会老实帮人看病的。所以他一进对方的私人诊所就掏了枪,否则以那老无赖的秉性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人,要等到他愿意看病的时候赤井人恐怕都没了。

  诸伏估摸着塞到他包里的那几沓钞票也是老家伙看在赤井和他那呆头呆脑的小徒弟关系不错的面儿上才给的。医生对抢来的徒弟还算上心,嘴上骂骂咧咧,行动上倒是耿直,不会让那男孩儿受委屈。可他那心着实是黑,绝非善类。赤井的伤刚开始恢复他就急着赶他们走了,即便诸伏用枪顶着他脑袋,医生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皮样。诸伏看得出来,医生不希望赤井留在他的诊所。估计是为了和组织交易吧,既然如此,他们留下反而有危险。他们最后通过赤井的朋友转移到了一家教|会|医|院,医院前面就是新教的教堂⑱。因为赤井的伤反反复复不得好,他们在教|会|医|院的特殊病房停留了五个月,待赤井完全康复才离开。

  

  他得知赤井的真实身份则是个意外。他们搬离教会医院前,他帮赤井整理行装时不小心翻到了他大衣口袋夹层里的FBI工作证,就在他的思维受到极大冲击的一刹那,赤井恰巧走了进来——于是赤井当着他的面被迫掉马。

  不过赤井即便掉马了看上去也不紧张。他好像不是很在乎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否被诸伏知晓——事实上,为了治疗诸伏景光的“后遗症”(指对绝大多数人的不信任),赤井经常告诉他一些情报,比如说他是如何制造出假|尸|体的——毕竟诸伏景光至今也搞不懂他是上哪里认识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朋友。先不说收留了诸伏这个身份敏感的卧|底|警|察的那个从未露过面的“高中同学”的社会地位,光是赤井的“老朋友”那一手以假乱真的把无|名|尸|体化妆成另一个人的绝活就足以惊世骇俗了,更别提那人居然还有手段把尸|体空运到日|本……还好赤井不是他的敌人,如果他要与这样强大的男人为敌的话,他真的看不到赢的希望。

  “是可信的人。那两具尸|体是我们FBI在你‘死亡’前一天刚刚击毙的通缉犯,合伙作案是他们的行事特点,他们没有亲属来认领尸体,FBI就把他们捐赠给了我在美|国|的|尸|体|农|场⑰做研究的高中同学。后来我向上级申请了这两具尸|体——他们新鲜且合适,所以我才说你运气好;给尸体做伪装的人,是我在殡仪馆做遗容整理师的华裔朋友。”赤井看出了他的疑虑,主动透露了点信息。

  “四海之内皆兄弟?”诸伏打趣道。

  “情报还没断呢,诸伏。”赤井不苟言笑,“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你的意思是——”诸伏眉心微动。

  “暗中行事,我们不可能袖手旁观的。”赤井冷硬地说,“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可以让人送你到美|国避风头。”

  “别说傻话了,我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诸伏景光正色道。

  “在还没查出你是怎么被发现身份的情况下,你先不要轻易露面。虽说与你同为公|安|警|察的降谷警官没有暴露,但这并不代表日|本|警|察|厅是可信的。我并不确定组织是否会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但FBI绝不可能公布我死亡的消息——这相当于广而告之卧|底|计|划失败了,不过也正好借此机会,我们可以伪装成那些提供情报的人——我在FBI工作的时候,养了一批线人,FBI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赤井说完一长段话不适地咳嗽了几声,他现在的肺活量很低,语速一快就胸闷气短。

  “你现在还能联系到人吗?你们FBI的主要业务还是在美|国吧?”诸伏疑惑地问。

  “你对FBI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赤井不带感情地棒读道,“他们恨不得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安一双眼睛。

  “当然,我只在组织成员出现过的地方发展线人。”他特意补充了一句,“我对掌控世界可没有兴趣。”

  “啊……但是敌在暗我方在明,你如何能得到关键消息呢?”诸伏景光打了个哈哈,涉及到美|国的政|治|建|设,他可不敢随意发表言论。

  “羽田浩司案。这也是我加入FBI的理由。”赤井打开他朋友送过来的笔记本电脑,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个页面,“这十五年间,一直有人在将羽田浩司案的信息发布到网络上。”

  “你要追踪背后之人的IP地址吗?”比起黑|客|技|术,诸伏景光还是更擅长办案。他在警校上课的时候也听说过羽田浩司案,死者的家属坚称凶手拿走了他的将棋护身符。

  “他手心的这四处痕迹……很微妙啊。”赤井把关注点放到了现场照片上,而后才记起回应诸伏景光的问题:“——当然不是。你们日|本|警|察追踪TA这么多年了,不照样以失败告终?……他手上的痕迹太不一般了,现场发现的一把剪刀,掉落在尸体旁边……这到底要怎么样使用剪刀才会留下这种压痕?”赤井提出疑问。

  “现场破碎的餐具中还混有一面破碎的镜子,上面写了什么字吗?”诸伏眼尖地找到了关键。

  “‘P T O N’,这个镜子很眼熟啊,我记得……明美似乎有一面和这个很类似的镜子……”赤井的脑中灵光一闪,“上面的文字应该是‘PUT ON MASCARA’,明美告诉过我,那是她母亲的遗物。”

  “说到明美,我以前就一直想问你,你们是恋人吗?”诸伏景光见状借机打岔。

  “她是我表妹。”赤井面无表情。

  “欸?怪不得无论组织传你们传得如何有鼻子有眼,她都坚决地矢口否认了。不过这么私密的事和我说真的好吗?”诸伏景光试探道。

  “我早就查过你了,你的身份很干净,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再者说,如果你真是组织派到我身边的奸细,费尽心机就为刺探我对组织的了解程度……哼,你也活不过今晚。”赤井眼神森冷。

  那一瞬间,诸伏感到了被大型猛兽盯上的恐怖。他眼皮直跳,浑身都开始冒冷汗。诸伏景光确信,赤井秀一一定会说到做到。

  好在赤井很快就收敛了气场,沉浸在了头脑风暴中:“破碎镜子的断面整齐,留下的字母完整,基本没有明显的缺失……看上去这面镜子可能是被人为剪碎的。”

  “酒店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剪断镜片吗?不会是那把人畜无害的小剪刀吧?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酒店里会有剪刀?羽田浩司难道需要用它来理发吗?”诸伏手脚冰凉,勉强思考着。

  “理论上来说,剪刀是可以剪碎镜片的。听说过化学机械抛光吗?将玻璃放入水中,更容易剪出完整的形状。”赤井放大了那张像素不高的照片,“啧,看不清啊,我处理一下。”

  他效率极高地用处理器把照片清晰化了,“既然现场有剪刀,那剪碎镜子的人应该不会刻意使用其他工具。这面镜子——是化妆镜,一般来说,它不会属于一名男性。”

  “把镜子剪碎是为了留下死亡讯息吗?但是有这个时间他为什么不向外求救呢?”诸伏俯下身去看电脑屏幕,“是因为得不到救援,所以只好留下暗号吗?”

  “酒店里的另一名死者同样让人在意。”赤井点开了阿曼达•休斯的照片,“此人身居高位,是美|国著名的女|资|本|家,和FBI、CIA关系密切。这样一个大|人|物,不明不白地就死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组织。”

  “赤井,你是因为这个案子才盯上组织的?”诸伏突然开口问。

  “无可奉告。”赤井不偏不让地对上了诸伏的眼睛,“你越线了,诸伏警官。”

  “抱歉,是我冒犯了。”诸伏将话题转到案件上,“案发后阿曼达身边身份成谜的保镖浅香(Asaka)也从此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被认为是最有嫌疑的人,而阿曼达的家人与朋友对浅香本人、阿曼达为何要雇佣这个人都一无所知。阿曼达是羽田浩司的崇拜者,两人时常有交流,案发当天阿曼达曾去过羽田浩司房间,点了红茶和蛋糕,似乎是吃了顿英式下午茶……英式下午茶?”

  “就这个细节不能说明什么,”赤井撕下手边便签盒里的一张便签,“‘P T O N’这四个字母在英语里没有任何含义,拉丁语中它表示‘质子’——显然它本身没有任何指向性。太显眼的暗号容易被凶手发现并损坏。”赤井写下了一行字母,“那么,据此推理,被剪下的字母才是死者真正想要传达的讯息——如果他是在指认凶手的话,能得到的就是——”

  “‘ASACARUM’,凶手是浅香和Rum?还真牵扯上组织了!”诸伏惊叹不已。

  “若是换一种角度解读——‘浅香就是Rum’也不是不可以。”赤井摩挲着食|指|上|的|枪|茧,“这些字母还能组成什么名字吗?好歹是十七年的悬案,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解出来了吧?我记得十七年前有一位FBI的探员根据‘Asaca’的拼写得出了‘Asaca Mur’,他猜测在场有法国人或阿拉伯人(Mur是法语和阿拉伯语名),结果最后也没能查出什么。难道说不应该按照‘Asaca’去解读羽田留下的死亡讯息吗?”

  “确实奇怪。‘浅香’的拼法是‘Asaka’,不是‘Asaca’,难道死者只听过浅香的名字吗?不应该啊,羽田浩司和阿曼达常有交谈,作为保镖的浅香不可能离开雇主一步的。还是说,这个浅香根本就不存在?”这时候,身为日本人的诸伏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不,浅香就是真实存在的。FBI调查此案时找到了一个证人,是那家酒店的雇员。他虽没有见过浅香的真容,也不知道浅香是男是女——对方每次都穿得很严实,但经常看到对方跟在阿曼达身边,他还见识过浅香的身手,据他的描述,浅香是个‘在一瞬间就能压制住危险’的人。我加入FBI的第四年,得到了翻阅过往卷宗的权限,想再找那位证人确认案件细节,却被他的家人告知他早在十年前就失踪了——我想他大概是被组织给灭口了吧——说回羽田浩司案,如果‘Asaca’不是在指‘Asaka’,那羽田留下的死|亡|讯|息是什么意思……”

  “如此一来,那的确像是组织的手笔了。”诸伏景光拿起赤井所写的便签,“凡所到之处,皆不留痕迹。”

  “所以那面化妆镜是属于阿曼达的?”他话锋一转,“但是,这面化妆镜看上去不是很符合她的身份呢。”

  “那你认为她应该用什么样的化妆镜比较符合身份呢?”赤井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想法。FBI内部普遍将那面打碎的镜子看作是阿曼达不小心落下的物品。

  “十五年前阿曼达已经有八十岁了吧。”诸伏景光点开她的相关资料,“都是一个世纪前的人物了,会特意购买当年流行的化妆品吗?而且还是轻奢款的。”他搜索了案发现场的那面化妆镜品牌,“哦?居然有资料。”

  赤井闻言凑到他颈边,卷曲的鬓发在诸伏耳朵尖上晃动,闹得他有些痒,他不适地往后一躲,把鼠标交给了赤井。

  “你说的是一种可能,如果化妆镜不是阿曼达的,那就可能是属于羽田浩司或是他们身边人的。”赤井托着下巴,“我倾向于阿曼达身边的人,她这类人出行不可能只带男保镖,有些男性无法进入的场所就需要一个女性保镖陪伴。”

  “这样推测,那名女性保镖很有可能就是浅香。”诸伏景光联想到了组织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位大人”,“这浅香还真是个神秘主义者,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

  “‘那位大人’和二把手Rum……十五年前Rum就干到了组织高层的位置?”赤井神色凛然,“Gin不喜欢Rum,时常挖苦他,组织传闻Rum的一只眼睛瞎了,也许就是在和什么人交手时弄伤的——”

  

  

  诸伏还没回忆到赤井对羽田案的推理结果就被翅膀的扑棱声打断了思绪,两小时前被诸伏放飞的小鸽子结束了第一次传递暗号之旅。准确来说,牠也不“小”了。在经过4~6个月的生长发育期后,牠就进入了成熟期,再也不是那只小巧得可以把自己塞到赤井锁骨上的宝宝鸽了,然而在看到赤井时,牠还是欢腾地扑向了如今无法再承受牠“爱的撞击”的病骨男人。

  “我的小祖宗诶!”诸伏确信自己听到了赤井从胸腔里发出的一声闷哼,慌忙把这毛躁的孩子抱了下来,小鸽子发觉自己离赤井越来越远,不高兴地扭头对着诸伏高声啼鸣,叽叽啁啁地像是在骂脏话。

  另一只没有上过路的鸽子从椅子背上飞到赤井肩头睥睨自己愚蠢的同胞,鄙夷地睇视着对方,仪态端方地转过脸,把脑袋埋进宽阔的翅翼里,轻启长喙啄理自己一尘不染的羽毛。牠刚刚结束了一次长途飞行训练,虽然很想回笼子里睡觉,但和赤井玩耍这个选择的诱惑力显然大过一场精致睡眠,于是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赤井。

  “牠爪上绑了一枚蓝色的木筒,拆下来看看,应该是我的朋友寄来的回信。”赤井轻拂肩上鸽子光滑的羽毛,嗓音因长时间地发话而沙哑,“如果对方真的是我的朋友,纸上写着的理应也是乐谱。”

  诸伏在小鸽子气恼的啾啾声里生拉硬拽地控制住了小家伙的脚,将木筒取了下来。

  “如你所愿,是乐谱。”诸伏拿镊子夹出卷成纸棒的信笺,费力使单手展开了信,将那张薄纸递送给赤井,然后强行搂住正在用翅膀狂扇他手臂的调皮宝贝,走出了卧室,“好了,我们走吧,别打扰秀忙正事。”

  他们搬过三次家,每次离开旧居基本都是因为组织成员最近常到日本活动,离他们过近了。出于安全的角度考虑,他们决定搬离原先的住所。

  养着鸽子其实还是太惹眼了。他们对外宣称那是用于魔术表演的鸽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只是个托辞——谁家的魔术师表演只用两只鸽子?

  还是趁没被人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前炖了吧。诸伏在心底轻叹道。怀里的小鸽子像是会读心一样不乐意地蹿腾了一下,拿屁股对着他,使劲儿啄他的手。

  诸伏心不在焉地给小家伙梳理羽毛,“也不知道秀的那个朋友写了什么……需要用暗号联络的朋友……不会是做什么危险工作的吧?”

  

    

  1969年,赤井秀一7岁了。他还不会说日语,但在相貌上就已经显出与旁人的不同了。他是混血儿,面部骨骼的走势和肤色与众不同。平心而论,赤井长得不差,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可小孩儿排挤人是不会管你好不好看的,他们只知道,住在伦敦中心区,泰晤士河边的那个黑发绿眼的男孩儿是个异|种,他脸上没有雀斑,他的肤色和他们不一样。他们骂他“野|种”“异|乡|人”,让他“滚|出|欧|洲”“回你的亚|洲去”。

  赤井对此反应平静。他不是一个喜欢成群结队的人,他喜欢一个人待着,或者和弟弟坐在一起看书。偶尔爸爸妈妈会回家陪他们过周末,父亲会教他截拳道,父亲很喜欢武术,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肩背宽阔,是一家人的保护伞。

  赤井很崇拜自己的父亲,小时候写作文总是会提起父亲。但他不知道父亲的工作,当然也不会知道母亲是做什么的,因为他们总是一起消失不见的。他们常年不在家,所以那些黄头发的孩子会喊他“野|种”。其实赤井对这些辱骂他的孩子没什么感觉,他并不为此而生气,倒是当时还是小婴儿、喜欢在地上爬的秀吉会因他们轻慢的笑声挥舞起肉乎乎的小拳头。每当这种时候,他就得抱起弟弟,哄着他睡觉了。

  他的小学生涯大概就在奖牌、奖状、表扬、孤立中呲溜一下地过去了。

   

  到了初中,赤井交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

  英格兰姆•沃克(Ingram•Walker),是班里最受欢迎的孩子。看起来是很普通的那种人,学习成绩一般般,但是开朗聪明,善于交际和处事。赤井到班第一天,他就主动过来搭话:“你好,我是英格兰姆•沃克,你叫什么?”

  当时他在想什么呢?他不爱与陌生人交流,可对上英格兰姆毫无恶意的笑容,他还是开口回答了。

  “阿尔弗雷德•爱德华兹(Alfred•Edwards)⑲,这是我的姓名。”他握上对方伸出的手,“很高兴认识你。”

  在那之后,英格兰姆就粘上了他,他们形影不离。英格兰姆无论在校内还是在校外,都是一朵美丽的交际花,他和很多人的关系都很好,只有赤井知道这人并不外向,他的外向只是表现出来的假象。英格兰姆享受独处时的私人空间,并不喜欢交际,他交际只是为了达到某些目的……有些时候,赤井会想,英格兰姆为什么会选择他,他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可图谋的——对方为了和他一个人做朋友,甘愿放弃和一整个班的同学的交往。

  赤井并非好相处的人,他警惕心强,不愿为他人敞开心门。然而英格兰姆凭借着他的锲而不舍做到了,他成为了赤井的挚友,而且在他最需要人支持的时候毅然决定陪着他去美国留学,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程度,赤井甚至一度怀疑英格兰姆把自己看作了家人——他哪儿能担任得起这么重要的角色呢?赤井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光是对自己的弟妹负责就让他很累了,他实在不想把英格兰姆牵扯进来。英格兰姆是他的朋友,他不能让朋友卷入组织的漩涡——尽管他晓得,英格兰姆绝对不是一般人,他一定藏着许多的秘密。

  英格兰姆的学习成绩和体育成绩都很普通,又高又瘦,看起来是个战五渣,其实脑子很好使,但他习惯藏拙不外露。英格兰姆在学校里从没有考过高分,然而他和赤井一起做数独的时候,赤井从来赢不过他。

  英格兰姆喜欢数学和密码,能在一分钟的时间里默出200以内的质数表。与他相比,赤井的物理学能力更为突出,特别是在经典物理和力学这两方面,几乎无人能与赤井相比。赤井的心算能力很强,虽说不如英格兰姆,但也是可以碾压普通学生的。

  他们的高中生活不算太难。进入青春期后,赤井的身高抽条般地噌噌疯长,16岁个头就逼近一米八六,超过了欧美男性的平均身高。人类本性恃强凌弱,他的同学嫉妒他、排斥他、畏惧他,但迫于他精壮的体魄,只敢在背后说三道四——不过凡事皆有例外,美|利|坚|合|众|国号称“熔炉”,这片宽广的大地上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既然有绝大多数屈服于生物天性的人,就有少数头铁不怕惹事的人。

  高中里,唯有两个人会正大光明地与赤井针锋相对。其中一个是美籍华人王行宴,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永远排在第一。他针对赤井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赤井身上流着日|本|人的血——王行宴是纯粹的民|族|主|义|者,痛恨日|本|人和白|种|人;另一位是法|裔|美|国|人兰斯•盖兰(Lance•Guérin),他针对赤井的理由就显得没什么必要了——兰斯喜欢拉帮结派,有搞小团体的陋习,并以欺|凌同学为爱好——倘若有人打算写一本书叫《美国混蛋进化史》,他一定能成为其中的主角。

  十七八岁正是人年少轻狂的时候,谁也不服谁。这两个人在赤井没有入学前就是死对头,什么都要比,什么都要争;可有了“共同的敌人”后,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得到缓和,较先前有过之无不及。

  到了高三,王行宴和兰斯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连赤井都无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两人的争斗多以王行宴的胜利而告终。兰斯气性大,不甘心就此认输,开始在背后使阴招坑害王行宴,虽然没有一次成功过,却也搅得王行宴不堪忍受,不得不分心去应付兰斯的挑衅。

  事态在高三的最后一天终于失控。

  那天华盛顿下了暴雪,路上全是被踩得脏兮兮的污雪。王行宴在回家的路上被兰斯的小弟们堵住了,他们把他头朝下按在地上殴|打,王行宴奋力反抗,更激起了这伙人的血性,一边打人一边说着污言秽语。王行宴双手难敌众拳,很快就撑不住,倒在了一旁的树上。

  兰斯慢悠悠地蹲下身,粗暴地抬起他的下巴,恶劣地冲他露出一个微笑:“该死的黄|皮|猴|子(yellow monkey),你这么讨厌美国,怎么不放弃美国国籍?伪君子,只会说没胆子做的懦夫!”他抓起一把脏雪,将其团成球塞到了王行宴的嘴里。

  赤井和英格兰姆是那天的值日生,因此回家时间比平时晚了些。他们没等到回留学生公寓的公交车,索性换了一条路,沿着林荫大道一路向东,就这样巧合地撞见了兰斯的暴行。

  赤井没有再隐藏实力,使出鞭腿⑳将兰斯等人撂倒。英格兰姆搀着快要被雪块噎死的王行宴去了附近的医院,赤井则负责带着英格兰姆拍下的证据将兰斯的小帮派送到警|局。

  王行宴身上一片青紫,看着吓人,但伤得不重,还算好处理;他嘴里的伤就难了,雪球黏住了王行宴的口腔上壁,无法靠外力取出,急诊科的医生只好用热水把雪球融化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她责备地说,“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这么玩很危险的。”

  “他遭遇了他人的暴力行为。”英格兰姆怜悯地看向怒火中烧、气到发抖的王行宴,“因为种|族|歧|视和民|族|主|义。”

  “就因为这孩子是黄种人?”医生义愤填膺,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放轻了,“这是愚蠢的偏见!那些人可真是无可救药的流|氓!”

  “是啊,还是有文化的流|氓。”英格兰姆无奈地扶额道,“对方家中有钱有势。我们也没办法。”

  “有钱有势……”医生同情地帮王行宴擦净了脸,“是商界或政界的大人物吗?”

  “这个倒不太清楚。”英格兰姆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听说他们家祖上是法国贵|族,继承了爵位的。”

  “他学籍上‘曾用名’那一栏填的就是‘兰斯•德㉑’,盖兰是他祖母的姓,源自日耳曼语‘waran’,意即‘保护’,真是讽刺……他哪里有保护者的样子……”王行宴捂着僵硬的嘴,口齿不清地回道。

  “你还好吧?”英格兰姆上前问。

  “多谢,我没事。”王行宴神情淡漠,“我很感谢你和爱德华兹出手相助,不过接下来的事还请你们不要插手。”他合上双眸,“我和盖兰势不两立。”

  “王……”英格兰姆还欲说些什么,不料王行宴直接拎起书包走了。

  “啊,是吵架了吗?他是你的朋友吧?你还给那孩子付了挂号费。”女医生见状安慰地拍了拍英格兰姆金灿灿的脑袋,“有误会就解释清楚吧。朋友可是很难得的。”

  “您说的对。”英格兰姆想到赤井,温柔地点了点头。

  

  “兰斯•盖兰先生,这段录像和这张照片已经过检验确认了真实性。你对你的同班同学施以暴力,这违反了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鉴于你尚未成年,我们会请你的监护人出面解决此事,你最好向上帝祈祷被你殴打的那位小先生足够善良,不会借机讹你一笔。”联邦警|察办公室里,红发蓝眼的小|警|察公事公办地说道。

  “别这样,卡尔,这就没意思了。”兰斯嬉皮笑脸地搭上小警|察的肩,“我们上周才见过,不是吗?”

  “哼,你今年因斗殴进了多少次局|子系统里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以后还想不想在这儿混了?”

  “那是他们先招惹我的,警官先生。”兰斯人畜无害地坐直了身体,“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动手打人哦。”

  “你还挺骄傲啊,是要我给你发面锦旗,表扬一下吗?”小警|察严厉呵斥道:“没个学生样!你父母会因你蒙羞的!”

  “呵——您就不必替我操这个心了,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拜他们所赐。”兰斯冷笑道,“其实仔细想想,王行宴没说错,我们白|种|人就是带着原罪出生的,入|侵、抢|掠、屠|杀,坏事做尽……美|利|坚|合|众|国,不就是在印|第|安人的鲜血上建立的吗?”

  他说完这段话后,室内一片寂静,兰斯的小弟们手足无措地看向彼此,红发小警察面有愧色,赤井眼神空洞地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良久,小|警|察才继续了询问,赤井走到屋外,从书包里拿出一片经络完整的树叶书签。

  他的父亲告诉他,这是用中|国特有的一种树的树叶做成的书签。他的父亲将这枚书签收藏了二十年。

  父亲年轻的时候去过一趟中|国,他很喜欢那个国|家,他称那儿“因伟大而不幸,又因不幸而伟大”,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强大国|家。

  那时候,中|国刚刚成立,贫穷、破败,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满溢着理想的笑容。

  “那样的国|家,终有一天会登上世界的舞台。”父亲对那个东方的大|国赞不绝口。

  “秀一,我的故国曾经对这个世界犯下了滔天大罪,我一直为此心怀愧疚……你一定要记住,战|争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物之一,无论如何,侵|略|战|争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自|卫|战|争,是不得已才会被用上的手段。”

  战争……

  父亲,您也是因为战争失踪的吗?您口中“可怕的敌人”是在指谁?

  “嘿,爱德华兹!”兰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有什么事吗,盖兰?”他把书签收到夹克外套的口袋中。

  “你有日|本血统,对吧?”他好奇似的凑近了,“真奇怪啊,日|本|人从来不为自己做过的恶事忏悔。”

  “日|本|人不会学二|战的历史。”赤井仰着头,脑海中是弟弟秀吉在信中大呼小叫批判日|本|历|史|教|育的那一行行歪斜的花体字,“他们只会否认事实。他们不会道歉,就像你一样,兰斯•盖兰,你不会向任何人道歉。”

  “哼,道歉是没有用的,补偿才是真正的解决方法。”兰斯没有回避这个话题,“无论是日|本还是法|国、英|国、美|国,都不会去向他们伤害过的国家道歉,更不会做出补偿,而我,做过很多补偿。”

  “你精神上有问题,是吗?”赤井垂下眼帘。

  兰斯比他健壮一些,但身高够不上他,赤井和他说话时会微微低下头。赤井喜欢和人对视,不过大多数日|本|人似乎没有这个习惯,他们厌恶他人的视线,认为这是冒犯而不礼貌的,后来他也改掉了这个习惯,因为直视他人似乎并不礼貌。

  赤井在日|本只待过一个暑假的时间,老实说,他到现在都没学会日语,以及那拗口的“日式英语”,他真的不理解日|本|人的发音规律——也许他们的口腔结构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吧,他出神地想到。

  “是啊,我随时随刻都可能发疯,狂躁、暴戾,我永远都摆脱不了它们。”兰斯靠在墙上,没打算遮掩什么,“王行宴为什么不回中|国?他那么向往那个地方。”

  “或许他的生身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光了中|国三代人,我想他在中|国说不定已经没有家了,我怀疑他甚至都不会说中文。”赤井用食指关节敲了敲口袋里的书签,“上次我去唐人街吃饭,看见他帮人抬东西,对方用中文向他道谢,他一句回话也说不出来。”

  “怪不得。”兰斯肃下脸,“他运气太差了,正巧撞上我发病的时候。爱德华兹,真是对不起,我发病的时候根本没有理智,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王行宴……他应该也察觉到了我的状况,我们俩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好好聊一次吧。我能感觉得到,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他冲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联|邦|警|察|办|公|室。

  赤井注视着兰斯的背影,没有动作。

  美|利|坚|合|众|国,父亲失踪的地方。他如果要寻找父亲,从这儿入手是最好的打算。

  

  

  “美|利|坚|合|众|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西北区U街㉒,他又出现了。”十五年后,日|本|东|京的出租屋内,解出了暗号的赤井秀一终于得到了父亲的消息。

  这里是赤井务武最后出现的地方。

  赤井刚恢复意识的几个月,思维混乱,记忆缺失。准确来说,从山崎松奈搬出去的那天起,他的记忆就出现了差错。他的记忆告诉他,他杀|死了Scotch,可他的潜意识又在呐喊,Scotch还活着。

  赤井在死前发出的那条邮件可以说完全是出于本能,听从直觉的声音。他没有想过自己能活下来。本来卧|底一事就是极为凶险的,他不怨谁。虽然他的线人还没查出另外几瓶威士忌的身份,他看得出波本威士忌、加拿大威士忌㉓、爱尔兰威士忌㉔对苏格兰威士忌的感情,他们之间萦绕着一种让人难以察觉的默契,这总让他想起失踪多年的英格兰姆。

  赤井考进美|国|联|邦|调|查|局|国|家|学|院㉕后就逐渐与英格兰姆失去了联络,一开始英格兰姆只是不回短信,打电话还是会接,等到他正式加入FBI,他们就再无联系了。

  十几年来,生死不知,杳无音讯。不知道是不是被卷入什么事件了。英格兰姆不喜欢麻烦朋友,估计是知道18岁的赤井秀一没有能力帮他,所以选择推开赤井独自面对,为的是不将朋友牵扯进来。后来赤井进入FBI,有能力帮他时,他却再也找不到人了。

  英格兰姆,成了他心中永远的遗憾。

  王行宴和兰斯这些年来也一直在帮忙调查英格兰姆的行踪,然而事实就是什么都调查不出来,可倒是有了意外收获。

  一年前,赤井还在组织里卧底,兰斯的手下在华盛顿的音乐俱乐部宴请合作方喝酒时,被卷入了枪|击|事|件,他将现场照片回传给了兰斯,用于汇报情况。眼尖的兰斯在照片中发现了一个酷似赤井的背影,还以为对方是自己那个莫名其妙就失联了的损友,便让手下跟上那人,结果手下做事不仔细,被对方发现了,还挨了一记手刀。

  手下懊恼搞砸了老大交代的事,怕被责罚,一五一十地把当时的情形抖落了干净,还上交了一张被对方迎头痛击时条件反射地用手机拍摄下的对方的正脸照。

  兰斯一瞧,巧了么这不是,还真是熟人,他在赤井的公寓里看过这人的照片,这长相分明就是赤井的父亲。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王行宴,王行宴又将兰斯的发现转述给了赤井。

  不幸的是,这一切都随着山崎松奈的出现化为泡影。赤井因山崎松奈受伤,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在一年后才记起了这条关键线索,可他还是忘记了以前用的安全号码,于是只好选择用学生时代流行于他们四人之间的暗号联系兰斯。上天眷顾,那只迷糊的鸽子真的做到了,他找到了他“有钱的高中同学”。这也意味着,他对组织的反击,要拉开序幕了。

  

  与此同时,降谷零、萩原研二正在安全屋里安慰失恋的松田阵平。

  “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山崎松奈是组织的人,她主动提分手是好事。我们和她道不同不相为谋,再不济你以后还可以把她保出来,反正她也没犯过什么大罪。”降谷不走心地安慰道。

  “她帮过我们那么多,以后也可以加入证人保护计划的,你放心好了小阵平。”萩原轻飘飘地说。

  “是她帮我们调查出了背叛Scotch的混账;也是她,在Rum面前护住了我们——我们把Rye杀死的时候可是他在组织的上升期!他那时候可是Rum的得意手下!”松田没有接受好友的安慰,“现在,她要投入Gin的怀抱了。”

  “Gin不会抱任何人。”萩原打岔道。

  “闭上你的嘴,研二。”松田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如果不是她在Rum面前为我们作证,我们早就因为对Rye动手死在Gin的伯莱塔下了!”

  “FBI探员,赤井秀一……那个混蛋,Scotch待他不薄,他却为了获取组织的信任向Gin透露了Scotch的身份!”提起Gin和Rye,降谷更激动,“哼,反正Gin最后也是要死的,到时候你再把人追回来就好了。”

  “Rye,死得不冤啊,因为从Gin那边不好下手就对开始针对小松奈这个无辜者,真是,太不专业了。”萩原研二想到那个强大的男人,感慨万分。

  “提他做什么,晦气!”降谷对赤井的恨意颇深,“他出卖了Scotch,你忘了吗?”

  “可是,他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同胞,效忠的也不是日|本,没有义务保护Scotch吧?”萩原反驳道,“Bourbon,你不要忘了,将来要绞毁组织不可能只靠我们日|本,这中间,必然会有合作。我们杀了FBI寄予厚望的王牌,这就相当于日|本和美|国已经结下了梁子!如果你用这个态度糊弄那群美|国|佬,他们会一拳干碎你的肋骨的!你别忘了,赤井人是死了,遗产可是留下了不少,FBI光靠啃赤井留下的老本就足以让组织左支右绌了。我当时怎么说的?‘给他留口气’!这个男人的能力有多强?就算死了也能让组织心生恐惧!你杀死了我们未来的盟友!

  “哼,你当FBI都是吃素的?且不说被赤井培养过的那些愣头青,FBI里有一个视Vermouth为仇敌、枪法卓绝的朱蒂•斯泰林,又有一个驾车技术同你不相上下的安德烈•卡梅隆,以及在上方统筹全局的詹姆斯•布莱克,不论哪一个,都会是我们的助力。”降谷不甘示弱,和萩原吵了起来。

  安全屋内争执声越来越大,眼见着他们邻居都要来敲门了,松田大喊了一声:“差不多得了!研二,你要为了一个外人与兄弟离心吗!”

  回应他的是萩原重重的摔门声。

  

  同一时间,大西洋沿岸的纽约,夏季最热的时节到来了,暑气蒸腾,烧得人的脑子都要发昏了。安德烈•卡梅隆的车内开了空调,车里人的身体却依然滚烫。每个人的眼睛都红了,这是FBI追捕黑衣组织高层Vermouth前的最后一次作战会议,他们面前都摆着一份FBI已殉职的王牌特工赤井秀一(更多人认识的是阿尔弗雷德•爱德华兹这个名字)留下的《弱点报告》。

  《弱点报告》是赤井秀一在黑衣组织卧|底期间撰写的诸多报告中的一项。上面记录了组织高层的详细档案。既有赤井搜集到的相关情报,也有他自己根据情报做出的未经证实的推测,为他们对组织发动攻击提供了指导与示范方案。

  探员们越是细看越是心惊于赤井的缜密心思和预判能力。他什么都准备好了,他对自己如此地严格、苛刻,他毫不畏惧死亡,他会在档案最后写上寥寥几句鼓励之语……不知何时,他们不自觉地流下泪来,为了死去的赤井秀一,为了他化为灰烬的肉体和他不灭的、熠熠生辉的信念。

  “卡梅隆探员,我记得你曾和赤井先生共事过,你说说吧,赤井先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只见过赤井开枪的一名探员问道。

  “卡梅隆先生的长发就是因为仰慕爱德华兹先生留的吧?”车后排不会说日语的年轻探员也开口了。

  “还有卡梅隆你身上穿的西装,也是阿尔送的,对吧?”坐在副驾驶的兰斯•盖兰的话戳穿了卡梅隆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说起来兰斯先生你本来不用跟来的吧?”坐在后排的年轻探员问他,“现在都几点了?你平常九点就睡了吧。”

  “哼,我好歹也是阿尔的至交,又是提供线索的重要证人,还是半个业内人士,资格上是能够旁听的吧?”兰斯合上手里的《弱点报告》,气哼哼地想到:「阿尔那小子,不声不响地就死了,真是不够义气!说好的要一直保持联络不断交的呢!大骗子!」

  “我和赤井先生第一次见是在五年前,那时候他还没有去黑衣组织卧|底,我还是个菜鸟,他是带我的前辈。结果我第一次的外勤任务就失败了,还差点儿被对方反杀,是赤井先生及时赶到救了我。”卡梅隆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你们应该都没见过他的样子吧?这就是赤井先生。”

  “真男人啊,一看就是英雄样。”年轻探员一直在想赤井长什么样,今天终于能一睹赤井真容,格外兴奋,脖子都红了。

  “他身上白种人的特征很明显啊,完全看不出有日|本|人的血统。”年轻探员身旁一位长了浅褐色卷发的英俊探员认真分析道,“爱德华兹先生就是被那个‘Vermouth’杀害的?”

  “是的,还有Gin。”兰斯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手上那份《弱点报告》,“那个疯子,用他的伯莱塔,打穿了阿尔的腹部。”

  “Gin,黑衣组织第|一|杀|手……”英俊探员皱着眉回忆道,“我记得赤井先生说过,他是所有组织成员中,弱点最少但最明显的那个。”

  “这个疯子,最喜欢拿枪爆人的头。”兰斯发出一声嗤笑,“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强。你们不要掉以轻心了。”

  “更麻烦的是Vermouth,黑衣组织中的‘千面魔女’。她是个极为美丽妖艳的女人,真名是莎朗•温亚德,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个大明星,她还一直扮演着自己的女儿,克里斯•温亚德的身份,这是朱蒂探员调查得出的。”英俊探员继续说道。

  “啊,朱蒂探员,她也不容易。”说起朱蒂,众人一阵唏嘘,“我以前一直觉得他们是一对!一直觉得!”年轻探员激动了,“呜呜呜,好虐……”

  “行了,专心看你们的报告,年纪轻轻的怎么跟个老太婆一样婆婆妈妈。”兰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八卦,“这女人没有什么弱点,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她对组织似乎并不忠诚。阿尔建议我们抓她,而不是对Gin动手。”

  “詹姆斯先生铁了心要抓Gin……或许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吧。”卡梅隆加入了讨论,“朱蒂小姐也是,很在意Gin……”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的人探听到了一些传闻,说近两年来那个疯子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兰斯懒洋洋地玩着自己的头发,“虽然不知道那女人有什么好,但听说Gin对她很特别呢。没准,就是因为那个女人犯了什么事,詹姆斯先生才急着要动手。”

  “他居然不是faggot?我还以为他是我们的同类呢。”英俊探员意外道,“兰斯先生,您说呢?”

  “是,我也感觉到了。不过那疯子也有可能是Bisexual吧。”兰斯脸色一变,“目标出现了。”

  他耳机里连着自己下属的手机,探员们很快反应过来,纷纷绷紧了身体——

  “朱蒂,麻烦你了。”大战当前,詹姆斯不好再说什么,“争取在赤井的忌日前把她的嘴撬开。”

  “了解。”朱蒂干练地打开保险栓,“秀……我会把她带回来见你的。”

  

   

  1994年7月1日,组织BOSS确认死亡,组织第|一|杀|手Gin被詹姆斯•布莱克枪|杀,“千面魔女”Vermouth不敌英|国|特|工世良玛丽,自|戗㉖而亡,其余组织成员被捕入狱,部分窜逃。

  “安息吧,孩子。”詹姆斯沉痛地为赤井在英国的坟墓献上一束白桔梗,“到天堂去看他吧……他一定会上天堂的,他救过那么多人的命……”

  赤井没有骨灰,他的肉身都被黑衣组织吞噬殆尽了,哪儿还有什么遗存的东西?他的墓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仿佛他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赤井下葬那天,FBI全局都来了,天色暗沉,乌云密布,却始终没下雨,盛夏之季,就连一向清凉舒适的英国也热浪滚滚。前来参加追悼仪式的人却浑身冰冷,场内一片压抑的哭声。

  FBI局长郑重向他的墓敬礼:“阿尔弗雷德•爱德华兹先生,美|国会永远铭记你做出的贡献。”他身后的探员们也齐齐抬起手敬礼。

  “赤井秀一先生,请安息。”玛丽代表MI6全体为赤井献花,务武、秀吉、真纯、明美、志保作为家属在一旁肃立。

  兰斯和王行宴作为好友也来到了现场。

  “杀死阿尔的,是那个组织里的人?怎么,你也认为阿尔死了么?他们明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王行宴不相信赤井已经死了,“他在两年前还拜托过我把别人的尸体化妆成他的模样,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兰斯现在才知道赤井留有后手,“那就是有生还的可能,对吧?”他紧紧钳住王行宴的肩膀,“是不是?!”

  “冷静点,我们没有关于他的线索,怎么找人?你说得轻巧;再说了,告诉你就是走漏风声,你手下人的嘴比住在我家楼下那个卖|春|妇的裤腰带还松!而且,是阿尔特意和我说的,‘不要告诉兰斯’,这说明什么?他对你的手下有清醒的认知,所以他不敢将消息透露给你。谁知道你手下人会不会泄密呢?”王行宴长叹一声,“要是英格兰姆还在就好了……”

  “你提那混账做什么?这么多年了,他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兰斯不满地跺了跺脚。

  “小声点!没看到阿尔的父亲都看过来了吗?”王行宴拍开他不安分的手,“别摸我,身上没带别的,要给爱德华兹先生的东西早在你来之前就交给他了。”

  “啧,你不会把我们在美国的照片给他了吧?”兰斯勾着王行宴的脖子,“那时候我可是个混账。”

  “你还知道!哼,若不是后来和阿尔学武治好了你的疯病,你的屁股还不知道会歪倒哪里去呢!”王行宴想起了高中时那场围殴,忍不住锤了他一拳,“混账东西!”

  “说正经的,阿尔是怎么跟你说的?尸体的事。”兰斯一抬头对上了赤井务武的眼睛,下意识侧过身帮王行宴挡住了对方的眼神。

  “他说是要事,让我帮着画个妆,细一点。我花了三个小时才把那两具尸体画好,好像是当年的通|缉|犯,由联|邦|调|查|局击|毙的犯|人,我为了遮他们眉心的弹孔废了老大的劲儿呢。”王行宴垂下脑袋,他不喜欢同人对视,他人的目光总会让他不自在。

  “看来有必要细查此事了。”兰斯也想起一个人,“阿尔拜托过我照看一个人,应该是知情人,我回头问问他详细情况!”

  

  “务武先生!詹姆斯先生有事找你!”葬礼结束后,一个年轻的联邦探员哒哒哒地跑到赤井务武身边给他递话。

  “詹姆斯?”务武眼睫微动,“好,我马上过去。”

  “上次见面没来得及聊多少。秀一的死尚有疑点,你也看出来了吧?”务武看到詹姆斯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站着,扯开了领带走到对方身边。

  “那俩小孩儿藏不住事,秀一若是真活着,以他谨慎的性格,也不会贸然同他们联络;我倒觉得,从那个‘英格兰姆’入手更好。”树后方是为防森林火灾建的绝缘网,詹姆斯在那儿找了个角落点上烟。

  “兰斯性情太躁,消息来源多而杂,手下人素质也不够高,容易走漏消息,不过秀一如果想联系他,一定是有保证秘密不被外传的办法的。”务武也拿出一支烟,四处找火机没找着,只好向詹姆斯打了个手势。

  詹姆斯把自己的火机扔给务武,“说起来现在局里的孩子都在避讳你的姓,估计是为了区分你和秀一吧。我看日|本那边的那个侦探小子似乎是把‘世良’当成了你的姓,现在还没改过口呢。”

  “无关紧要的事说它做甚?”务武点上烟,“英格兰姆这个人我有印象,他是秀一最要好的玩伴,而且,在我失踪的那一年,他还陪着秀一一起出国留学了。”

  “情深意笃,两小无猜啊。”詹姆斯望向赤井的墓。赤井没有宗教信仰,他们便把他的墓修成了感叹号的形状,一如他给这个世界留下的印象,“英格兰姆……大鸟之子,说不定他会很喜欢小鸟儿。”

  “正好有关黑衣组织的扫尾工作尚未结清,我下个月会回日本一趟,届时我们再联络。”赤井务武也将目光投向儿子的墓碑,眼底是化不开的忧伤。

  

  

  1994年7月14日㉗,“Green&Rainbow”里灯火通明,日本虽不是全民信教的国家㉘,但这几年商业宣传做得到位,过节的气氛倒也算浓郁。

  “哟,今天有伴儿呢?”酒吧老板看到英格兰姆身后的赤井,愣了愣,将人拉到角落里好好八卦了一番。

  “说什么呢,这是暗恋对象。”英格兰姆不轻不重地弹了下他的额头。

  “没死呢?”老板偷偷觑了赤井一眼,“真是极品,可惜瘦了点儿,怪没精打采的。”

  “好了,不是说今晚要和亚岱尔约会?”英格兰姆推了他一把,“快回去吧,我帮你看店。”

  “今晚要告白?加油啊。”约莫是有了爱情的滋润,休伯特的脾气也好了不少,“早日抱得美人归啊。”

  “刚才那是我的熟人,英|裔|日|本人,休伯特,虽然是英国人的后代,却根本不会说英语。”入座后,英格兰姆主动提起了酒吧老板。

  “他是homosexual,对吗?”赤井问。

  “是。”英格兰姆大方承认了,“我也是,阿尔,你会因此歧视我吗?”

  “不。我也是,而且我有恋人了,你上次见过的,日|本|人。”赤井郑重其事,“我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

  他暗示得很明显,英格兰姆却没有退缩,嘴角的弧度弯得无懈可击,“这只是一次朋友之间的小聚,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阿尔?你是下面的那个,对吧?”

  赤井没想到他会以这么刁钻的角度回避拒绝,“是,你也是?”

  “我看起来不像吗?”英格兰姆优美的侧脸线条柔和地起伏着,赤井被他的笑容闪得一恍神,“抱歉,是我过于紧张了。”

  自他们在两年前取得了联系后,英格兰姆就一直以兰斯的身份和赤井的通信。他们交流的内容大多是和黑衣组织有关的情报,所以一开始赤井也没怀疑他的身份。

  直至他们第十三次通信,赤井请求通过兰斯的人脉找寻英格兰姆,英格兰姆没办法对着赤井撒谎,只好语焉不详地写了一通推托之词。这让赤井起了疑心,之后就没再传信过来,英格兰姆为自证清白半夜走了诸伏与赤井公寓的窗户与赤井见面,虽然差点被诸伏的狙击枪打穿额骨,但所幸还是如愿达成了合作。

  多年好友,一朝重逢,二人喜不自胜,不过那时大事当前,没时间叙旧,如今大家基本都安定了下来,自然有空闲出来约饭。

  “当年没能帮到你,我很抱歉。”虽然心中仍有疑忌,但赤井的心神还是投入到往事中去了,“那时候,我们都太弱小了。

  英格兰姆如今已是一流的中间人。他不属于任何组织或机构,却又跟所有有规模的组织都有联系,且与各个组织的某些人员的表面关系不错,能够同时取得这些组织里的某些情报。他既是线人,又是商人;他为秘密服务,为值钱的秘密东奔西走。

  英格兰姆早年被卷入事故中,父母意外双亡,家中只剩下他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比起赤井这个被骂成“孤儿”的“孤儿”,他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孤儿了。英格兰姆在黑衣组织中也有“朋友”,自然也得到了赤井殉职的消息,但他不相信赤井就这么死了,赤井“死”后他的行动动力基本就是寻找赤井还活着的证据。

  “我说过的,阿尔,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当年你太年轻,无力帮助我,而我之所以推开你,是为了不将你卷进来。阿尔,也许你不记得了……我以前和你是同一个小学的,你一直是我憧憬的对象。你什么事都做得很好,既有血性的正直,也有最该普世的善良、行走于世上的成熟,你从来不会歧视谁……”英格兰姆也陷入了回忆,“我其实……”

  “我也是。”赤井察觉到了接下来的对话走向可能会让他们两个都感到尴尬,出声打断了英格兰姆的话。

  “抱歉。”他顶着英格兰姆温柔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出了拒绝之辞:“时间有伟力。”

  “是我该说抱歉。”英格兰姆绅士地撤开了视线,“时间有伟力……想不到,我是输在了这儿。”

  “你值得更好的。你很好,兰姆,可我不会辜负景光。”赤井躲开了他的眼睛。

  “时间有伟力。不错,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啊。”英格兰姆自言自语,“如果往事能重来……”他一定会早早地向赤井表明心意。

  时间有伟力,万事万物都无法超越时间,人生没有后悔路,因此人们才如此重视选择。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过去无法挽回,未来不可预测,人们能够把握的唯有当下,不同的选择铸造不同的未来。赤井从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他不是生而强大,他曾经是那么孱弱,但他还是凭借韧性一步步实现了自己的目标。而今,他人生最大的坎已经被他磨平了,未来他只想和爱人共度余生。

  英格兰姆是他年少时的一个幻梦。也许他们曾经相爱过,但是时间不等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赤井对他早就没了当初的悸动,他现在爱的人是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是个很细心的人,他给予了赤井足够的温暖,赤井如今体弱畏寒,自然比一般人更需要温暖,诸伏景光身上恰好就有这种力量。

  他们都是警|察,都是卧|底|警|察,都是“殉职”的卧|底|警|察,都是怕冷的人,长期在一个屋檐下,两个人相拥而眠,互相取暖,细水长流,互生情愫,再正常不过了。赤井也是人,有正常的欲望,诸伏与他在日复一日中逐渐向对方交付了信任,逐渐变成了对方生命中最亲密的存在,他们志同道合,他们拥有共同的理想,他们都经历过来自世界的恶意,他们如此地相似,如此地不同,他们契合而互相理解。他们生不逢时,却收获了最纯洁的感情。

  

  

注释:

⑬烈火焚烧:比喻经过严重考验而品质不变。 

⑭在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绿色一直是和同|性|恋联系在一起的,然而,代表同|性|恋最色彩缤纷的标志仍是彩虹旗。彩虹旗是代表“同|性|恋骄傲”的旗帜。第一面同|性|恋自豪日旗帜是1978年由旧金山的艺术家吉尔伯特·贝克手工染色做成的。“彩|虹旗”已成为美国乃至当今世界诸国LGBT运动(注:所谓LGBT,指女|同|性|恋者Lesbian、男|同|性|恋|者Gay、双|性|恋|者Bisexual及跨|性|别|者Transgender,是四类人群的英文首字母缩写)的标记。

⑮兰斯(Lance)语源自法国,意思是土地,等待他人的人。

⑯英格兰姆(Ingram)语源自英国,指大鸟之子,智慧的象征。

⑰Martini:非常有名的鸡尾酒,调法最多,可高达两百多种以上,故人们称其为“鸡尾酒中的杰作”、“鸡尾酒之王”。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和二战之间开始大受欢迎。以Gin(琴酒)为基酒。

⑱上世纪末,日本基督徒数量就已经达到了人口总数的1%,约107.5万人,其中天主教徒43.6万,新教徒63.9万。

⑲尸|体|农|场就是专门研究尸|体腐烂的实验场所。尸|体主要来自于无人认领和捐赠的尸|体,美国有三所大学认为尸|体研究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并在校园里建造了尸|体农场。这三所大学是西卡罗莱纳州立大学、田纳西大学诺克斯维尔分校和德克萨斯大学圣马科斯分校。而第一家尸|体|农|场(正式名称为田纳西大学法医人类学机构)是威廉姆·贝斯(William Bass)博士1971年创办的。

⑲阿尔弗雷德(Alfred),指睿智的,正直的,诚信的,不善变的。名字给人的印象就是安全意识很强,有时略显保守但善于管理,非常细心。讲求实际,有责任心,稳重。喜欢支配别人,不喜欢受人支配。有毅力,自主,有能力,痛恨别人的任何介入。坚持自己做自己的主人。但对于表达自己有一定的困难。名字含义是小精灵,睿智的顾问,爱心。

爱德华兹(Edwards),代表是爱德华之子,“爱德华”的词源是古英语ead(财富)+weard(守卫)。意思是财富保护人,繁荣卫士,有钱的财产监护人,财富保护人。

⑳即边腿,即散打中弧线腿法的统称,有高边腿、中边腿、低边腿。也有人称边腿为“鞭腿”。但实际上鞭腿不是正确的叫法,称之为边腿更加恰当。不过近年来鞭腿似乎有代替边腿的倾向。在散打的历史上,边腿曾叫过鞭腿(民间也这么叫)、横打腿、横踢腿、侧弹腿。

㉑“德”是法国贵族姓氏的代表。如德•卡斯德伊伯爵家族,德•格赛-布里萨克侯爵家族,德•罗什福尔-西利埃克斯家族。

㉒华盛顿的酒吧和爵士乐聚集区。著名的地方音乐俱乐部Black Cat,the 9:30 Club和the Bhemian Cavern jazz club就位于U街。

㉓加拿大威士忌的历史开始于安大略湖岸边,19世纪初英国移民在那里建造了第一个酿酒厂。加拿大威士忌受到了法国人的影响,后者在18世纪在魁北克省生产了朗姆酒在酿酒师HiramWalker的影响下19世纪50年代加拿大威士忌迅速发展。主要由黑麦、玉米和大麦混合酿制,采用二次蒸馏,在木桶中贮存4年、6年、7年、10年不等。出售前要进行勾兑掺和。加拿大威士忌气味清爽,口感轻快、爽适、不少北美人士都喜爱这种酒。这里用作萩原研二的代号。

㉔原产爱尔兰,用小麦、大麦、黑麦等的麦芽作原料酿造而成。经过三次蒸馏。然后入桶陈酿,一般需8-15年。装瓶时还要混和掺水稀释。因原料不用泥炭熏焙,所以没有焦香味,口味比较绵柔长润,适用于制作混合酒与其它饮料共饮(注:爱尔兰(Irish),《名侦探柯南:漆黑的追踪者》中的角色,黑衣组织成员,真实姓名、身份等均不明)。这里用作松田阵平的代号。

㉕美|国|联|邦|调|查|局|国|家|学|院,位于弗吉尼亚州匡蒂科美国海军陆战队基地内,这所始创于1972年的高级特工和间谍培训机构被385亩的森林完全包围,在空中都难以窥得全景。据FBI官方网站介绍,这样的环境有利于“安全、保密”。引人注目的是,美|国|毒|品|管|制|局的训练学院也坐落在附近。

㉖自戕(qiāng):自杀。

㉗其实每个月的十四号都是情人节(1月14日 Diary Day 日记情人节;2月14日 Valentine's Day 传统情人节;3月14日 White Day 白色情人节;4月14日 Black Day 黑色情人节;5月14日 Yellow&Rose Day 玫瑰情人节;6月14日 Kiss Day 亲亲情人节;7月14日 Silver Day 银色情人节;8月14日 Green Day 绿色情人节;9月14日 Music&Photo Day 相片情人节;10月14日 Wine Day 葡萄酒情人节,11月14日 Orange&Movie Day 电影情人节;12月14日 Hug Day 拥抱情人节)。而每年的7月14日是银色情人节(silver Day),是把意中人带回家给父母认识,或把对方介绍给其他自己所尊敬的长辈的节日。也是爱侣互赠银制礼品、饰物的日子。传统习俗是用银戒订婚,戴在手上,作为甜蜜心情的见证。

㉘情人节,又称圣瓦伦丁节或圣华伦泰节,日期在每年公历的2月14日,是西方国家的传统节日之一,起源于基督教。有关情人节的具体由来可以看一下《名侦探柯南》“情人节的真相”一集(秀一也在其中被提到)。其他十一个情人节都是传统情人节的衍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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